獎掖后學  大師品格

——回憶陸學藝老師對西部社會學發(fā)展的關注和支持

摘要：伴隨改革開放而新生的中國社會學已走過30多個春秋，回憶過去，我們不能不為社會學今天的輝煌而振奮和鼓舞。在這一進程中，我個人和西北乃至西部的社會學曾得到了全國老一輩社會學家和諸多專家學者的大力支持和扶助。他們既為我們繁榮和發(fā)展社會學樹立了光輝榜樣，從而也成為我個人在成長和進步過程中不可或缺的良師益友，其中陸學藝老師便是最值得敬重的長者和大師之一。

關鍵詞：陸學藝、社會學發(fā)展、大師品格

1979年3月中國社會學研究會的成立，標志著中國社會學恢復和重建的開始。在此之后的30多年來，伴隨我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不斷深入，社會學無論在研究、教學還是宣傳普及方面都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在這一既步履維艱又令人鼓舞的發(fā)展過程中，作為中國社會學發(fā)展比較后進的西北乃至西部地區(qū)，曾得到全國兄弟省區(qū)和老一輩社會學家費孝通、雷潔瓊、袁方、王康等以及之后陸學藝、鄭杭生等著名社會學家的大力支持和幫助，從而他們也成為我個人30多年社會學學術生涯中的良師益友。其中，陸學藝老師高瞻遠矚、獎掖后學的高尚品德和大師風范令我終生難忘。

一、維護團結，創(chuàng)造和優(yōu)化社會學發(fā)展環(huán)境

在社會學恢復和重建過程中，由于受過去左的思想的干擾，加之在歷史遺留問題和對恢復重建中一些具體問題認識上的分歧，不時發(fā)生一些影響學界正常學術交流和人際關系的問題，由此也無形中分散和削弱了社會學的重建步伐和整體功能。面對這種狀況，陸老師從1987年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副所長后，一直以維護社會學的團結為大局，不論何時何地和什么場合，他都以身作則，講原則，顧大局，不計較個人得失。既尊重老一輩社會學家，又提攜中青年學者。不僅積極推進全國社會學的發(fā)展和繁榮，而且探索和謀劃西部社會學的發(fā)展和進步。在他和鄭杭生老師的引領帶動和全國社會學界的共同努力下，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社會學界逐漸形成了團結和諧、發(fā)展繁榮的良好局面，也為西部社會學的發(fā)展營造了良好氛圍和寬松環(huán)境。

我同陸老師相識于上世紀80年代初，當時，改革開放剛剛開始，農村改革率先起步，陸老師同國務院研究室的詹武先后到甘肅等地調查農村改革情況，探索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問題。我當時作為研究小城鎮(zhèn)的學者參加了陸老師召開的座談會，聽取了他充滿智慧和啟迪的演講。

1986年5月，經黨中央批準，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設立，我有幸作為中西部唯一的社會學學者入選社會學學科評審委員。1988年，陸老師作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所長增選為評審委員。從那時開始一直到之后的20多年里，幾乎每年都要同陸老師一起評審項目，探討社會學發(fā)展中的熱點、難點和重大問題，聆聽他的教誨和卓見。

陸老師不僅在重大的方向和原則問題上倡導和維護學界的和諧與團結，而且在項目評審這些非常具體的問題上，也堅持原則，公平待人，公正處事，正確處理區(qū)域、單位之間的平衡，注意向貧困、邊遠、民族地區(qū)傾斜，充分發(fā)揮了國家基金項目在西部社會學發(fā)展中的積極作用。目前，活躍在西部各省區(qū)的大多數教學、研究機構和人才，幾乎都得益于國家基金項目的扶持，我個人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陸老師為此傾注了大量心血，功不可沒。

二、高瞻遠矚，培養(yǎng)和造就西部社會學人才

西北和西部地區(qū)由于歷史原因和現實發(fā)展不足，造成各領域各行業(yè)的人才嚴重匱乏，而社會學作為一個先天不足的后發(fā)展學科，各方面的人才幾乎一篇空白。社會學在恢復和重建過程中，主要是靠其他學科中對社會學感興趣的學者邊學習邊發(fā)展起來的。為了逐步改變西部社會學發(fā)展人才不足的現狀，陸老師除了自己帶頭在西部招收博士研究生外，還鼓勵指導我們走自己培養(yǎng)人才的道路。

1991年，由我推薦陸老師在甘肅招收了他的第一位博士生。1993年，在京參加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評審會議期間，他專門找我很嚴肅地對我說：你已經評為研究員了，今后文章適當少寫一點，用主要精力去培養(yǎng)些人吧，別的地方培養(yǎng)的人才不愿到你們那里去。隨后，鄭杭生老師也鼓勵我利用當地高校的資源優(yōu)勢，自己動手培養(yǎng)人才。在此后的幾年里，陸老師還主動聯系蘭州大學哲學系主任林立教授，支持興辦社會學專業(yè)。經過幾年的努力，終于在1996年設立了蘭州大學哲學社會學系，下設的社會學專業(yè)開始正式招生，從此結束了西部沒有社會學教學機構的歷史。1998年，由我作為學術帶頭人，同西北師范大學政法學院合作，申報獲準了西部地區(qū)第一個社會學碩士點，1999年正式招生。以此為開端，甘肅培養(yǎng)社會學人才的步伐不斷加快，規(guī)模日益壯大。到目前為止，全省共有社會學教育機構9個，社會學博士點方向1個，碩士點3個，開設社會工作專業(yè)5個，在蘭州城市學院設立了社會管理學院。從事社會學教學和相關領域研究的教授研究員30多人，副教授40多人，在校博士、碩士研究生500多人，本科生超過千人。

在通過教育機構培養(yǎng)人才的同時，陸老師一直強調“項目帶人”。我深深地記得，在歷年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評審中，凡是在政策和規(guī)則允許的范圍內，陸老師總是堅持盡量照顧邊遠落后地區(qū)，持續(xù)不斷地扶持了西部多省區(qū)的特色問題研究項目，并由此培養(yǎng)形成了一些優(yōu)勢研究機構和優(yōu)秀研究人才。如：先后立項資助扶持了甘肅的農村社會學研究、民族社會學研究和災害社會學研究，陜西的科學社會學研究、質性社會學研究，寧夏的移民研究和回族社區(qū)研究，青海的三江源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研究，新疆的民族關系和邊疆穩(wěn)定研究，云南的毒品問題和愛滋病防治研究，四川的人口社會學研究，貴州的反貧困研究等。這些項目的實施既扶持和發(fā)展了西部社會學研究，又培養(yǎng)和造就了一批社會學研究人才，提高了西部社會學的研究水平和發(fā)展能力。

三、深謀遠慮，關注西部發(fā)展問題研究

1、倡導農村社會學研究

西部悠久的歷史、廣袤的土地、眾多的民族、豐厚的文化積淀，為社會學發(fā)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在這片孕育著無限生機的熱土上，我們極其有限的社會學資源究竟應該投向何處？這在上世紀80年代一直是我們久議不決的問題，直到后來陸老師批評我們之后，我們才確定把農村社會學作為重點研究方向。他說：西北曾是中華民族農耕文明的發(fā)祥地，至今仍是一個農村人口占大多數的和以農業(yè)為主的落后地區(qū)，你們研究的人口、旅游、青少年犯罪等都很重要，但都不能同三農問題相比，你們不研究農村豈不是怪事！

他的批評使我們如夢初醒，此后，我們甘肅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確定把農村社會學作為重點研究方向，投入主要力量，堅持長期研究，先后申報獲準4項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出版專著8部，發(fā)表論文和調查報告上百篇，其中有7項成果獲甘肅省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

2、推進國情調查

國情調查即百縣市經濟社會調查，是上世紀80年代后期由中國社科院組織實施的全國性調查研究工程。陸老師作為該工程的發(fā)起者和推行者之一，多次鼓勵我們一定要積極參與，并同我們共同商討調查點的確定、資金籌措、隊伍組織和具體實施。對我們“靜寧卷”初稿親自審閱，提出了許多修改意見。值得一提的是，在審閱由我撰寫的靜寧縣社會分層后他說：一定要關注貧困落后地區(qū)社會分層在層化過程、類型、速度、和規(guī)模上的特征，分析同全國其他地區(qū)的差異，提高研究的深度。

在他的支持和推動下，西部各省區(qū)社會學界協(xié)同其他學科，從1989年開始相繼組織實施了《中國國情叢書——百縣市經濟社會調查》，僅西北地區(qū)就出版了陜西的寶雞、延安、商州、富平卷，甘肅的靜寧、永昌、秦城卷，寧夏的固原、吳忠、賀蘭卷，青海的湟中、格爾木卷，新疆的吐魯番、石河子、庫車卷等16部著作。最可喜地是，通過這一大型調查研究項目，培養(yǎng)帶出了一批社會學研究人才，又滾動了一批研究項目，推動了西部地區(qū)社會學知識的普及和發(fā)展。

3、扶持和推介研究成果

陸老師在關注西部發(fā)展問題研究的過程中，特別關注、扶持和推介研究成果。我1989年承擔完成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不發(fā)達地區(qū)農村社會發(fā)展》研究成果，送他審閱后欣然命筆作序，予以肯定和鼓勵，并向全國推介。他說：這項成果，對于領導部門制定不發(fā)達地區(qū)農村經濟社會發(fā)展的決策，對于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村社會學的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都是很有意義的。同時，他尖銳地指出：在我國，農村社會學研究還只能說是剛剛起步，這同我國是一個具有8億多農村人口的大國的國情很不相稱，同我國10年來農村改革取得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目前還正在發(fā)生著歷史性變化的要求也很不相稱。希望全國能有更多的社會學學者參與到這場偉大變革過程的研究中來，取得更多的研究成果。①此書于1990年9月由中國經濟出版社出版。

2000年，我的又一項農村社會學研究成果《山村社會》“西北黃土高原山村社會發(fā)展動力研究”成果再次送陸老師審閱，同樣得到了他的首肯，又一次作序推介。在序言中，他不僅肯定了本項成果“既具有鄉(xiāng)土特色又不失理論創(chuàng)造的獨特風格”，還向全國社會學工作者提出了三項任務：第一、要盡可能的利用各種形式把社會變遷的內容和過程記載下來，對于這次社會變遷的記述越豐富，資料越周全，則學術價值越高，而且將是未來各項科學研究的珍貴文獻。第二、我們社會學工作者有責任有義務運用社會學特有的視角和方法，為這場偉大的變革和發(fā)展提供理論和政策建議，以供黨和政府作決策參考。第三、進行社會學自身的學科建設和隊伍建設。我們社會學工作者要緊跟社會變革的步伐，參與這場偉大變革的實踐，使社會學這門學科逐步成熟起來，使社會學的隊伍逐步壯大起來。②

在我同陸老師相識相交的近30年里，時時處處都能感受到他的真誠、博學和執(zhí)著，他對西部社會學發(fā)展的長期關注和厚重情結，無不體現出陸老師對社會學發(fā)展使命般的熱忱。我仰慕陸老師對社會學的無私奉獻精神，以及深邃而澄澈的大師品格。這一切為進一步繁榮和發(fā)展社會學留下了極其寶貴的精神財富。

注釋：

（1）劉敏，《中國不發(fā)達地區(qū)農村社會發(fā)展》序言第3頁，中國經濟出版社1990.9.

（2）劉敏，《山村社會》序言第3頁，甘肅人民出版社2000.4.

作者簡介：劉敏，甘肅省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研究員，甘肅省社會學學會會長，中國社會學學會副會長。